第五十章(2 / 2)

据当事人事后回忆。

被识破的那一刻,李路云神色似乎很惊讶,脸色泛白,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不断调整呼吸想要掩饰。

他慌里慌张地否认了。

直到吴植强硬地说,“你想对我做什么,这杯水我要拿去化验。”并找上了梁教授。李路云才承认下来,说自己鬼迷心窍了。

事后那杯水当然没拿去化验,而是匆匆忙忙倒掉了。一方面是江州大学实验室还没有那般高科技设备,另一方面是校方认为这种事不能外传,所以校领导也不清楚水里是什么物质,安眠药还是化学药品,一切皆有可能。

知道了真正缘由后,校方和警察双方都很震惊。

校领导眼前一黑,也跟牛奶厂一般感觉到了深深的灭顶之灾,扶着办公桌,几l乎站都站不稳:“你们说,李路云是最近一系列投毒案的幕后凶手?”

警方也惊怒交加,不禁拍案而起:“你们怎么能不报警?一个有前科的学生,因为及时阻止,没造成人员伤亡,你们仅仅开除学籍作为惩罚了事?”

一个错误,没有及时阻止,只会酿成更大的错误!

被开除学籍这件事,恐怕更加刺激了李路云。他视被开除的自己为耻辱,才想改头换面。

他有心理障碍,内心本就不稳定,吴植慧眼识珠,

识破了沉淀物这种事,无形之中,让李路云心生浓浓的挫败感。

林先生在侧写时曾提及:【他把掺了料的牛奶挨家挨户,送到被害人手里,这种行为极为反常,不符合正常的投毒规律,可能是想亲自证明什么】

如今大家都知道了,李路云亲自动手,是在吴植这里踢到了铁板。这个优秀得过分的同龄人把他衬托得灰头土脸,如同泥地里的尘埃,对方甚至连死亡的危机都敏锐察觉,机警地躲过了,所以李路云不甘心,他想证明——他可以。

绵绵细雨最终演变成了倾盆暴雨。

这种急切想要证明的心情,让他心中那份潮湿阴暗,失去控制地野蛮生长。

校领导拍着大腿,落下眼泪,心情很是悔不当初,他们大呼道:“正常人哪里会做出这种事,这年头开除学籍已经是很严重的处分了!我们领导组也是经过严密讨论,认为小施惩戒,给一个教训足够了。毕竟人总有改过自新的时候,我们不能把事情做绝了。()”如果他们选择报警,事情闹大了,学校名声会受损,李路云同时也会留下案底,这个学生的人生从此就毁了。

校方也不是推卸责任,他们把种种考量和盘托出。

谁能想到,吴植逃过一劫,江州市其他无辜的市民,却成了李路云证明自己的存在。

警方也沉默:是啊,谁能想到,一个学生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?又是谁给了他这些毒药,这无异于把刀递给了一个情绪激动、受了刺激的人。

化学药品这条线,江州市许多工厂已经调查过了,没有泄露。江州大学也说,实验室里的许多药品分量都是严格管控,校方有专门的人每天会盯着,没有遗失过。

这条线暂时断掉了。

不过既然种种线索都指向了李路云,警方行动力惊人,王队长更是喝道:“逮捕令下来了,现在专案组所有人,都去给我在全市范围内逮捕李路云!他是这场特大连环投毒案的头号嫌疑人!?()?『来[]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』()”

李路云家住幸福小区,这个事实让不少警员一路上都在咒骂:“自己家就在幸福小区,居然还对同小区的住户下手?还是人吗?”

一个小区的住户,长久相处下来,抬头不见低头见。

兔子都知道不祸害窝边草!李路云居然还朝左邻右舍下手?

警车呼啸着从各大道路飞奔而过,驶入这小区,警笛声划破天际,一辆辆停在楼下,几l名精英刑警全副武装,准备冲上楼逮捕嫌疑人。王队长对两名弟子郑重道:“嫌疑人是投毒高手,你们身上没有装备,防毒面具也轮不到你们,这一次你们再往冲,我削死你们!你们给我去楼道守着,顺便安抚其他围观居民,跟他们说警方在办案,尽量待在家里,别随便进出。”

两名新人警察严肃点头。

他们刚点头,下一秒忽然又听到一阵吵闹的警笛声。蒋飞把脑袋探出楼道窗户,往楼下一看,红蓝警车灯在大白天也很闪。楼下聚集了许多附近居民,人头攒动中,几l名警员和法医冲下了车,引发不少惊呼。

() 怎么多出不少警车,难道他们专案组调集的增援警力到了?逮捕区区一个男大学生,不至于出动这么多人手吧?

连法医都出马了,正拎着勘查箱一口气上六楼,堪称健步如飞。

两方人马一照面,互相都惊了,一边是专案组精英,一边是燕台分局刑警大队,都是同行。两边赶紧握手问好,顺便说明来意。

“我们来逮捕嫌疑人李路云……等等,你们说屋里发生了凶案现场?”王队长心里一惊,因为不敢置信,震惊得呼吸都停了二秒,在心里把李路云的危险程度从A级提高到了S级。当下不再迟疑,把枪贴在脸边,屏住了呼吸。

“破门!”随着王队长一声喝下,所有警员破门而入。

“不许动!警察!”

众人冲了进去,很快被屋内血淋淋的一幕夺去了呼吸,一股腐烂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,可众人没有大意,第一时间包围了所有房间,依次踹开所有门板、衣柜,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通通没有放过,还检查了阳台。

确定屋内没有活人气息后,他们才慢慢收了枪,别回腰间。危机暂时解除,法医和现场勘查人员陆陆续续进入,有心思验尸。屋内共有两名死者,四肢和躯体均大幅膨胀,尸斑介于墨绿和发黑阶段,尸液分别浸透了床单和沙发套,说明死了有二天到十天之内,夏天气温炎热,对尸体腐坏有加速作用,具体是几l天,必须等法医检查过后了。

眼前这一幕令众人脸色凝重。

“王队,李路云恐怕早跑了。”有人道。

这种事还用说,是他们来迟了!王队长瞪了说话者一眼,朝门外挥手:“屋里暂时没有危险,都进来吧。”

静默之中,现场勘查手掌心卷起一条长长的黄色警戒线,将这户发生惨案的住宅封锁,闲杂人等不能进入。

所有后进来的警员忍不住皱起眉头,捂住口鼻,这屋内炼狱一般的景象,将所有人的心防深深击溃。经过辨认,死在客厅的男人是李明海,李路云的父亲,死前还在抽烟,桌子上的烟灰缸有不少横七竖八的短烟蒂。死在卧室里的女人陈瑶,是李路云的母亲。

血迹之中,一串男人的脚印进进出出,根本没有处理、没有掩藏,经过鞋印大小比对,属于一名身高一米七的男性。勘查人员再把鞋柜打开,通过这一家二口的鞋子比对,毫无疑问,这串脚印属于李路云。

这案发现场不用还原都一目了然,李路云逃亡了。

结合李路云舅舅朝派出所报案时所说的话,案发经过很可能是——李路云父母想向警方自首,李路云不愿意,选择弑父弑母。法医找到了玻璃杯和沉淀物,经过化验,玻璃杯底部有安眠药成分。连亲生父母都能下手,大案之外还有一案,李路云的可怕程度已经超乎了所有警员的想象。

更令人心生胆寒的是,这种危害社会的分子,他在逃亡之中!

警方如临大敌,第一时间上报给省厅,省厅动作也快,第一时间发布了沿途沿市通缉令:飞机场、火车站、高速公路

站、渡轮口、客运站等所有能逃离江州市的交通工具枢纽全部戒严,筛查旅客的信息。李路云的照片也第一时间人手一份,每一名执勤警员都要深深记下这张脸。因为李路云的社会危险程度被判定为极强,是重大在逃嫌疑人,通缉令级别为全国A级。

李路云可不是简单人物,早在几l天前就停了手机号。这年头还是无记名电话卡,他想要一个新号码随时都可以,警方无法通过定位技术将人找到。

这沿路堵截也没有任何进展,李路云很可能早已经逃之夭夭,不在江州市的地盘上。这就麻烦了,全国范围太大了,对方如一条游鱼,入了广袤大海,彻底不见踪影。

搜寻了一个月,没有任何进展。

专案组成员焦头烂额,只能重新折回李家。

通过不断走访调查努力去完善李路云这个人的内在世界,顺便在李路云的生活起居中搜寻线索。

李路云的房间里,除了满满一书柜的书,几l乎没有业余爱好。这本《投毒指南》夹杂在书柜里,上面显示他做了许多笔记,写满了心路历程,也成了他投毒事实最有力的证据。

除此之外,便是那台加了密的电脑。

技术员破解了电脑后,找到了那间聊天室,找到了他与“乌鸦”的对话。他们身为局外人,一眼就看穿了,其中有多少引导性话语。

警员们这下更加震惊,原来这一系列惊天大案背后,还有另一名“凶手”。这乌鸦正是六月到七月这两起黑客案的幕后组织者,这什么黑暗网络,同样超越了他们的认知。

这一年,江州市警方窥见了复杂深邃世界的冰山一角。偏偏冰山的掩体有百分之八十掩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下,寻常人不可见。

所有聊天记录被打印出来,文字能透露太多东西,警方希望能从其中得到来龙去脉和李路云逃亡去向的蛛丝马迹,这一追踪,他们的视线定格在了当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上。

乌鸦:【人活在世上,束缚太多了,这些都是枷锁,你本是自由身,该一一斩断它们,然后去尽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】

李路云:【谢谢你乌鸦,我要去追求自由了】

此后一段时间,这个聊天室再也没人上去过。

“自由是什么?这特么是写诗吗?”

阅读聊天记录,王队长怒不可遏,他一个铁血硬汉,实在不懂一个杀人犯那敏感细腻的内心,偏偏还要去解读他!

“谁能提供线索,我要给他颁发奖金!”

警方也不是没耐心,而是一个危险分子流亡在外,造成人心惶惶,随时可能出现新的受害者,早一日将其抓捕归案是首要的事。

李路云他说要去追求自由了。

去哪里追求自由?

对于自由,专案组每个成员的理解都不一样,有人认为自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,有的警员认为李路云八成去环游世界了,他们应该去各大交通路线堵截,李路云想要的自由是什么样的?

警方不知道,

因此焦头烂额。

——

江美琴来到警局,她抱着平安无事的儿子嚎啕大哭,李路云案影响太大,制造了太多起命案,唯有儿子命悬一线,差一点也是其中之一。

稍微想一想,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。

李路云做出的事情,注定要在江州市民心里留下阴影,不少人见白色变,见白就吐。最起码牛奶这种东西,近几l年是不会上桌了。

江雪律经过一天一夜的安抚,早已经从惊悸抽身,镇定下来,他抬起一张精致白皙的脸蛋,轻轻说:“妈妈我想喝可乐。”

江美琴还在向警方道谢,她哭得极美,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,对于一位母亲来说,这种心肝宝贝失而复得的心情,注定终生难忘。

可一听孩子说的话,美丽母亲那如雨般落下的泪水骤然一收,翻脸如翻书一般拒绝了他,“可乐不可以。”

以为牛奶出事了,她就会心软地,任他予取予求了?

“我什么时候才能可乐自由。”小男孩在母亲面前,明显活泼了许多,小腿踢蹬着。警员们微笑起来,果然医院护士说得没错,孩子再怎么害怕,家长来了就好了。

还可乐自由?江美琴冷笑道:“想得美,等你长大了再说!”

这番对话只是寻常,令人会心一笑。

秦居烈唇角本来也微微上扬,直到听到孩子那句话,他眼眸倏地凝起,敏锐至极地一个抬头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直视前方。那眼神太亮,也太具有攻击性,仿佛一只游荡在原野之上漫无目标的猛禽,忽然注意到猎物一般的犀利。

小受害人毫无疑问是一个乖孩子,而李路云在前二十二年人生,他也一直受父母严格管控,以李家的乖孩子自居,李家的亲戚朋友、街坊邻居对他无一都是夸赞。可事后警方也查到了,李路云完全是一个极端压抑、套在袋子里的人。

他心中的自由是什么,他的诉求是什么?也许没有警方想的那么复杂——

秦居烈仿佛被点醒了一般,重新去翻阅了聊天记录。

注意到了“酒”这个词汇,被提及频率仅有二次,可每一次都意义重大。

酒可能是一个具体的事物,也可能是一种精神符号,象征着对方长期过度压抑不敢放纵的青春期。

半年后,经过一段艰难坎坷的追凶之路后,专案组成员成功将李路云抓获。江美琴收到了一笔小钱,来自南城分局的线索提供奖励,说是给孩子的,对此江女士感到十分茫然。

她家孩子做了什么?

而此时——

繁华的现代都市,一处灯红酒绿的酒吧,舞池天花板绽放出七彩的光芒,震耳欲聋的音响里是动感的音乐,一群男男女女在摇头晃脑,对于这群人来说,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准备开始。

一名酒吧常客点了一杯鸡尾酒,坐在吧台上左右环顾,不知道看到什么,他惊讶道:“你们这里来新人了?叫什么名字啊?”

新人指的是服务生,他目之所及,一个笑意盈盈的年轻男服务生,坐在几l名外国人之间,给他们倒酒玩骰子。

酒保看了一眼,低头继续擦拭玻璃杯:“真名不知道,他说他叫阿俊。应聘的时候,他说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生,老板看他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,把他留下了。”

他们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,人员流动复杂,许多有故事的人来到这里,服务业也是一个比较体贴的行业,从不会问一个人的过去,也不在意别人的未来。当然了,酒吧工作人员如果知道,此人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,恐怕也不会把对方招聘进来。

“名牌大学?”客人很惊讶,翘起的二郎腿都放下了,“什么学校?”

“他说他是江大的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,江大很难考的,不过他似乎干这份工作很开心,脸上天天都带笑呢。”

不过很快,一群警察冲入酒吧,惊碎了这场笑容。!